哨响之前

手机屏幕亮起，一行行赛程排列整齐——那是今晚的球赛直播时间表篮球。晚上八点，城北体育馆，市决赛。我的目光在“市一中 vs 实验中学”上停留许久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。时间表是冰冷的数字，可我知道，在那些数字背后，有两群少年正经历着我十八年前经历的一切：赛前粘着绷带的脚踝、更衣室里混合着汗水和松节油的气味、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。

我关掉屏幕，望向窗外。夕阳正把云层烧成橘红色，像极了那年决赛日球馆穹顶漏下的灯光。记忆汹涌而来：终场前十七秒，我们落后两分。我站在罚球线上，全场寂静，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。第一罚，球砸在篮筐后沿，弹得很高。那漫长的下坠过程里，我忽然听见观众席上父亲嘶哑的喊声：“看篮筐！只看篮筐！”

第二罚命中。我们最终还是输了，一分之差。哨响时，父亲翻过栏杆冲进场内，第一个拥抱了满身汗水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我。他没有说“没关系”，只是用力拍着我的背，拍得我咳嗽起来。那一刻，输赢忽然变得很轻。

手机再次震动，最新的球赛直播时间表篮球更新推送，决赛时间用加粗字体标红。我站起身，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旧鞋盒。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合影：少年搂着父亲的肩膀，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。底下，压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球衣，号码已经模糊。

我穿上外套。出门前，给儿子发了条信息：“晚上比赛，我会在左边篮筐后面的看台。记住，无论罚球进不进，结束后我都等你。”

发送键按下的瞬间，我忽然明白了父亲当年那声呐喊的全部含义——他喊的不是技术要领，而是在说：我在这里看着你。我一直都在。

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，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加快脚步，走向那片即将被欢呼声点燃的灯光。这一次，我要让另一个少年在回望观众席时，能一眼看见那双为他举起的、坚定挥舞的手。